第188期 中華民國108年11月29日發行
悅讀檔案
加藤洞源「大正2年臺灣原住民討伐記」譯解（中）
文／王學新／本館整理組研究員生蕃之中有人跳上熊熊燃燒的屋頂，踏著火焰而逃走。有五、六人一齊揮舞著蕃刀，突破重圍而逃出者。生蕃的通路，在崖的橫邊，崖道盡頭時，逃走的生蕃必定會往下跳，下面有二、三十名士兵拿著上刺刀的步槍組成劍山等候著。不知此事的生蕃免於喪身火窟，突破重圍，如脫兔般飛岩走壁的氣勢，但最後滑下時，等候的士兵一齊刺出。一人生蕃身上刺穿七、八把刀，死時如蜂巢一般。士兵返回時臉上衣服都沾滿血。對於如阿修羅般兇猛的生蕃，士兵再也沉不住氣，於是扣板機槍殺。砰！砰！砰！大隊長正說危險，不要開槍時，生蕃大將（頭目）說「大家，安靜，安靜，安靜。」約三百名生蕃有如暴風靜止一般，將蕃刀啪的一聲入鞘，接著坐下。嗚呼，令人感到頭目的權威真是偉大。
軍隊將全體綑綁，逃走的敵人會請求援助，因而不眠不休的準備防守夜襲的作戰並監視生蕃。大隊長對頭目下令：「因為你們藏起槍，又不交出弓矛，所以才綑綁你們，若交出槍就饒了你們。」頭目說：「去拿槍來，拿槍來。」這麼說時近百名逃跑了。於是叫喚頭目：「大家都逃走不回來了不是嗎？」頭目說：「我一定會帶大家回來，帶所有的槍枝回來，請讓我處理。」大隊長說：「好！今晚前回來，萬一不回來，我會把剩下的人全部殺掉。」頭目說：「是，了解。」起身而去。178名生蕃向頭目哀求說：「頭目，你一定要回來，不要讓他們殺我們，頭目！頭目！頭目！」讓人流下同情之淚。炙熱的日頭逐漸西沉，天色昏暗，蟬聲大作，這時剩下的生蕃開始騷亂。啪啦啪啦的扭動被綑綁的身體，口中叫著：「頭目還不回來嗎？」似乎領悟到比夜蟬更短暫的生命，生蕃五、六人以被綑綁的身子衝出護衛的士兵，從數百丈的斷崖跳下。從崖上往下開一槍射擊跳下的生蕃，但不可能射中。夜蟬聲止時，天色黑暗，但頭目未歸。
大正2年8月20日晚間8點，放火燒山上山下的百餘間蕃屋、粟倉，於是黑煙濛濛升起。大隊長大聲喊著：「頭目不回來，就依照約定去做。」如此宣布時，婦女哇的哭出聲來。綑綁時燒掉的最大蕃屋已成為約7公尺餘見方、1丈深的洞穴。將斬殺的生蕃投入穴中，將生蕃拉往穴邊讓他往穴裡看，再以軍刀啪的一聲砍下頭，同時血如噴泉般往上噴，出現約一、兩公尺餘的血柱，頭落下時如清水湧出一般，血咕嚕咕嚕流入穴中。生蕃即使是男子也有綁頭髮。火逐漸燃起，竹子砰的爆開聲令人驚悚。拉出下一名生蕃，伸出頭後，啪的一聲砍下。咻的一聲血高高噴起再落下，但與炎炎燃起的火光相映，有如金魚一般，又有如看煙火般的歡樂氣氛。連續砍四、五人，即使是利刀也缺刃，若是鈍刀會彎曲。用草鞋踏平再砍，這次左彎下次右彎最後斷了。士官長的軍刀不利，要砍兩、三次才扔進洞裡。砍完一百二、三十人時，穴內一半以上已塞滿生蕃屍體。火延燒到山裡，燒到青綠樹木，以盛大的氣勢燃燒著。又燒到竹藪，發出砰砰聲，令人驚訝是否是生蕃逆襲。逃走的生蕃從遠方山上看到吾子被殺的情景，發出悲嘆之聲，聽來有如犬遠吠一般。嗚！嗚！嗚！在山上一邊哭泣，一邊行走的模樣映於火光中。
親眼見到吾子之死
生蕃亦是何等悲嘆
在被扔進穴裡的許多生蕃中，有歷經極度痛苦而轉身突然站起者，頭髮亂糟糟的，滿臉是血，張開裂至耳朵的嘴，以充滿怨恨的眼神四處張望。在火光輝映下，流血的眼睛炯炯發光，令人毛骨悚然。驚悚之餘以帶刀步槍刺殺。停止用軍刀砍，而用刺刀刺殺。以兩人抓著生蕃兩手拉到穴前，從生蕃後面，喊著表現練刺槍術的技巧正是此時也，兩名士兵嘿呀的衝上，好不容易拔出來，同時掉入坑中。生蕃死時表現的了不起。將要被殺的生蕃來時張開胸膛，堂堂大步走到穴前伸出頭，兩手張開，毅然決然地赴死。不只是大人，就連婦女小孩也無一人哭泣。被刺殺時雖有啊的痛苦而泣者，但僅止於此而已。決無腰部癱軟不能行走者。女子及小孩由於身體較輕，兩名士兵衝刺，身體被刺刀刺穿時，生蕃死前啊的叫了一聲，刺刀嘎答嘎答的震動聲，實在恐怖的難以言喻。
山逐漸往遠方燒去。天空變得焦黑，火也逐漸退去。夜逐漸深暗，以大和魂為榮耀的勇士亦感到有點恐怖。聽到遠方有如狼嚎之聲，這是逃往遠方的父或子悲痛母親與弟妹被斬殺的聲音。又聽到低處如蟲鳴一般哀怨之聲，這是尚未斷氣的生蕃呻吟聲。百餘間蕃屋燃燒後煙幕升上青天。針線及金屬燃燒時看來像鬼火。雖為此世却宛如地獄。或者因死人而心神暈眩，開始出現嘔吐之聲。大隊長登上小山，高喊天皇陛下萬歲！全軍一起發聲，一直齊唱萬歲之聲，幾足以震碎山嶺。吐氣者將胸中悶氣發出得以療癒。山井大尉說：「加藤，怨親平等，為生蕃橫死者誦經吧。」於是誦經。但覺得有如杯水車薪之感，逐漸眼眶濕潤起來，含淚回向說：生蕃橫死者頓証菩提。其次，於馬赫洋（マヘヤン）社將75名生蕃推入穴中，如照片顯示，士兵層層排列，在一聲射擊令下射殺，霧社蕃討伐結束後凱旋。（待續）
國史館臺灣文獻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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