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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讀檔案

圖1:臺灣總督府檔案中有關霧社理蕃發生サラマオ社附近地形圖,典藏號:00005749004。
圖1:臺灣總督府檔案中有關霧社理蕃發生サラマオ社附近地形圖,典藏號:00005749004。

加藤洞源「大正2年臺灣原住民討伐記」譯解(下)

文/王學新/本館整理組研究員

  臺灣水牛10、20隻與7、8名臺灣小孩一同自由的過著遊牧生活。但這水牛非常討厭軍服。領臺當時,聽說是被殺親人轉世來報仇一般,雖不相信,但看到士兵就追。軍官用軍刀砍向衝來的水牛,但牠以兩尺長又堅又厚的角來抵擋,用角將軍官拋上5、6公尺高,掉下時再拋上,像小孩玩拋沙包一樣,最後把軍官殺死。為報隊長之仇,士兵以上刺刀的步槍包圍水牛,但發狂的牛無法靠近。這時一隻名叫喬恩的小洋犬向牛狂吠。水牛沒把這小傢伙放在眼裡,只盯著士兵那一邊,這時喬恩突然咬著水牛的前腳,水牛大怒,用角追犬,犬又迅速咬住後腳,牛本能的回轉,犬從牛腹下鑽過,又汪的一聲咬住牛尾。水牛不斷旋轉而倒地,最後因犬而陷入困境遭殺害。有人說這犬必定演習時就一同參與,是剋水牛之犬,一直受人疼愛。

  大正3年,山井大尉退職,井澤大尉以中隊長身分赴任,我繼續擔任從卒。中隊長的家庭有老母及夫人及兩名女兒,姊5歲,妹4歲,名叫春子與秋子。夫人因腹部之病入臺北病院後,我每日陪著小姐,從炎熱的演習轉變成在涼快的公園快樂的遊玩。因開刀而入院的夫人,兩個月後手術完成後痊癒回家。尤其不能忘記的是,我受到禮遇而與家人同桌一起共享天丼、鰻丼之事。其後,進入衛生隊,暫編入臺北第二大隊擔任擔架兵。暫編入者因懶散而受虐待,但由於我認真努力工作,第一期檢閱時,軍官公評時(來臺北參觀的臺中、臺南大隊長)於全體面前,聯隊長對第十一中隊傳達:第十一中隊長伊澤大尉衛生隊的加藤洞源頗為精勤工作,為忠實執行軍務的模範兵。伊澤大尉很高興,在臺中的大隊長也很高興,立即從臺中贈與第二個精勤章,我接到時感到喜悅。過分熱心的我在學科總是拿第一,就連生蕃語也得到第一,但實際上卻不是,基本上我非常不通。學問與實際稍有不同,我確實是這麼認為的。

  大正3年5月17日出發,遭遇狂風暴雨,翻山越嶺,5月27日在海拔約3,630公尺的奇萊主山紮營,過著露營生活。因高山空氣稀薄,手腳浮腫,出現如赤痢症狀,但將醋酸稀釋喝下後,不久痊癒。山的一面石楠花盛開,岩石巍峨聳立的絕壁上,紅、白、薄紫色的石楠花不知幾萬株齊開,配色鬥艷,處處與奇岩交會,真可謂如畫般風景。即使無風流的軍人也感覺喜愛而說出:啊!美麗,漂亮,絕景,這真是極樂,石楠花海。只愛此景的並非風流人物。因為明日必須裝入5發實彈,扛著帶刀步槍追逐敵人。雖然是5月的臺灣,高山結冰,被雨淋濕也能凍死人。也看見幾名倒在路旁的人伕(苦力),或是官工或是茶工,身體發抖即將凍死。從奇萊主峰出發,於樹蔭下道路行走,第3日大隊長見到生蕃之家,便於其處做午飯。大家皆嚼著炒米時,突然有約200名生蕃一齊出現,發出非常恐怖的聲音,因此大家皆驚慌的採取臥倒的姿勢。大隊長讓通譯表達要求投降之意,通譯完美的說服他們使其投降,並讓其帶領進入蕃社,溫馴的帶到一處後,軍隊紮營作露營準備。但到傍晚時,生蕃夜襲割取3人首級而逃走。軍隊被蕃人視同於甕中之鱉,每日3、4名軍人被殺,但不見蕃人蹤影。在狹窄如馬背之處聚集500人,因此不能說都是平坦之處。在山上露營蓋下布,其下挖掘僅能坐下的洞穴,像羅漢一般忍受雨淋直到天亮,由於疲勞,坐著睡時,一人睡著了滾下山,連帶著5、6人一起如雪崩般滾落。啊!好痛。說著說著不成體統的繼續睡著。

  天亮時,生蕃從四方狙擊,以致無法作任何事。無水亦無糧食。大隊長說不知糧食何時抵達,所以米必須節省著用。由於危險無法煮飯,所以嚼著一粒粒半生不熟的炒米來維持生命,但當時生米的甘甜至今仍不能忘懷。就這樣七天都等同是絕食狀態,由帳棚下吸吮流下的雨水,僅能潤濕咽喉。大家都說喉嚨乾了,肚子餓慌了,受不了時,我夢見回到家鄉飽餐母親的好飯菜,又大口喝著茶的情景。夢醒時,卻免於饑餓之苦,得以吃飽喝足。機關槍山砲隊來到後進行掩護射擊,機關槍隊長佐藤少尉燒毀蕃社,生蕃往河邊逃亡,而發洩一週來的鬱悶,宰殺生蕃的豬,切成大塊,並捕捉雞,高唱萬歲的凱歌。前進到不會受到敵人襲擊的位置佈陣。至昨日為止罹病瀕死之臉色泛起希望之光輝,四面八方聽聞唱著「真是快樂啊!高興啊!戰勝了!」的凱旋歌。大高中尉為軍官斥候,率領150名部下追擊敵人。

  我的部隊這邊,剩餘的人帶著人伕到河邊洗衣物,將米浸水。這是頗為危險的工作。生蕃必定狙擊此處,故大家隨時準備逃跑。我奉命跟隨軍官斥候而正準備時,留下的松永君說:「加藤,和我交換吧。我到河邊覺得恐怖,請和我交換吧。」軍醫說:「松永膽子小。隊長加藤,和他交換吧,洞。」我說「好。」很久沒洗衣物了,要洗的東西很多。也要準備伙食。各部隊為洗衣物及作飯而外出。山砲轟隆的砲擊著,機關槍啪啦啪啦不絕如縷的射擊著。一名生蕃被射中,見到機關槍的子彈50、60發都命中時,生蕃敬畏的說是神的槍啊。上午9點時,軍官斥候與生蕃間慘烈戰爭開始。由於軍官斥候正在作戰,剛才我奉命帶5名人伕拿著洗滌衣物及便當箱前往河邊,洗著長久未洗的臉,並大力洗滌衣物,將米浸水,這時虻咻的一聲直飛去,又一隻咻的飛去,正詫異時,虻飛去的蘆葦淅瀝淅瀝的彎曲著。一見河邊有兩三人影。洞(我)說:「敵人來襲。」拿著洗滌物與便當箱逃跑。正在洗滌的人立即將東西放下從河中逃走。一聽到乓的一聲就知道是生蕃的達姆彈,但上面的軍官或許過於大意,而無法抵擋攻擊,雖聽見人伕痛苦的叫聲,但由於無槍除了逃跑外別無他法。就算要逃也是爬坡,宛如作夢被追一般竟一步也爬不上去。約十多公尺處,聽的乓的一聲,非常痛苦爬不上去。於是回頭作勢要像生蕃一樣鑽進草裡逃跑,又再乓的一聲同時倒下。心想著中彈了,匍匐爬行逃命回去報告。見到敵人時,想著南無三寶完蛋了,一心不亂的唸著南無觀世音、南無觀世音、南無觀世音、南無觀世音,請保佑我。乓的一聲倒下,是便當箱中彈,由於我拿著洗滌物而得救了。軍官斥候長大高中尉兩手被擊中骨折,臉頰中彈,下巴掉到胸前,變成癡呆狀。撤退時士兵30名及人伕8名死亡,松永君也是戰死者,我至今仍為替我死的松永君超渡。

  士兵射光170發的實彈後,只能等死而已。實在悲哀。被生蕃狙擊,絕對是難逃一命,但據說要逃命只能求護身符保佑。平安歸來者將護身符掛在樹枝上,一心不亂的禮拜著。此地是稱為巴特蘭蕃的第一強生蕃。擅長戰術且臨機應變,用兵絕佳。向來自花蓮港的警察隊歸順,無一名獲罪,陸軍軍隊的遺憾實在難以形容。

  越過海拔3,636公尺的太魯閣大山,日夜兼程,至拉比特(ラビット)會流點露營時,由於在河邊,可以好好用水而高興,但卻受到從未聽聞的痛苦。大正3年7月7日正巧有暴風雨,大暴風雨。帳篷倒塌,山上流下的水沖走行李。狼狽之時四方有高山,眼看著水逐漸上升。「大水來了,大水來了,往上逃,往上逃!」這聲音造成戰爭氣氛而遷徙。好不容易安心時,大雨如山崩般落下,從上方石頭滾落,大石撞擊大石,4斗大的酒罈般石頭轟隆滾落。「危險啊,山上有石滾下來啦。金剛山的石頭落下啦!」從遠方開玩笑的看著,但下方遷徙的人卻是拼著命的,越過被稱為危險場所的饅頭山。越過此處後,我在岩石上坐禪。無戰爭時,吹簫玩摔角,常於演藝大會上演戲、浪花節、落語、演講等,有許多坐禪的時間。坐禪的同時,同鄉7人已5人戰死,為不幸之人唸經,立於生死關頭的我,不僅是敵人而已,也遭到災難,終於平安歸來。如果最後被殺了,希望死在坐禪之處。每日坐著禪。

  7月17日清晨坐禪時,眺望前面山上的瀑布。此瀑布無名,有60餘公尺長。降雨時為90餘公尺長的瀑布。對面山有許多如大理石的岩石,庫頁冷杉長有約4公尺如白髯的苔,松、杜鵑等在岩間茂盛生長,有如蓬萊山之感。傍晚亦生靄。清晨於山腰續起朝霧,實為瀑布增加一段風流。18日清晨坐禪時,見到先前延續的雲時,如觀音立於瀑布前一般。合掌禮拜時,瀑布之飛沫濺起再也不見蹤影,「噫。感恩!感恩!」於心底深處銘刻聖像,「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觀世音菩薩」,靜心誦讀觀音經後,靜立著。向大家說:「我因為拜觀音才不死。我是觀音守護著的。」然後我拾起土中木頭,雕刻觀音聖像,呈給要感謝的人。雖然技術不佳但也曾學過,雕成觀音兩尊,送給大家。我是觀音救的。因為救了我,我將摹畫一萬座觀音像回報,以表感謝報恩之微意。只要我活著,就會摹畫一萬座觀音,回報並頂禮膜拜。許多人與我同樣受觀音的保佑,積累著信仰,進而希望祂成為活生生的觀音菩薩,於此深綠的饅頭山對著此道中人發下如此誓願,似乎是對饅頭的報恩。
國史館臺灣文獻館
發 行 人張鴻銘
行政指導劉澤民
總 編 輯王希智
執行編輯廖學恆
編輯小組張家榮、謝東勝、詹梓陵、洪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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