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期 中華民國110年08月30日發行
悅讀檔案
譯介安藤盛的〈蕃人日本化的悲哀〉-下
安藤盛（1893-1938）生於日本大分縣，約於1912年來臺，後進入臺灣新聞界工作，1922年離臺。1935年他以佐久間左馬太的「五箇年理蕃計畫」的討蕃戰爭為主題而出版《或る討伐隊員の手記》（某個討伐隊員的手記）。該書諷刺討蕃戰爭及文明與野蠻的定義，並有批判資本家及總督之處。上市一週後，當局以他「描寫臺灣生蕃討伐隊員的放縱不穩的行動」而妨害安寧秩序為理由，遭禁止發售（註1）。安藤盛出版一系列有關臺灣、華南及南洋的小冊子，於卷頭發表其大致觀點如下：
今日之臺灣輿論受到箝制，而沒有真正的輿論。這是反時代的現象。且日本方面也不知道臺灣的真相，更不要談對華南、南洋的了解了。雖偶爾有對臺灣、南洋的宣傳及介紹，但資料多有杜撰，或不出惡劣的企業功利企圖。因此該小冊子的目的在於真實的介紹臺灣及華南、南洋的實情。
此篇選譯的〈蕃人日本化的悲哀〉涉及對總督府理蕃政策的批評，僅翻譯供眾參考（註2）。
（譯介安藤盛的〈蕃人日本化的悲哀〉-上，請參閱網址：https://www.th.gov.tw/epaper/site/page/208/2872）
〈蕃人日本化的悲哀〉-下
五、不回蕃社
蕃童教育所這樣的設施，大正14（1925）年當時甲種八十四、乙種九十三，合計達一百七十四所。其兒童數甲種二千九百八十一名，乙種一千八百零二名。這甲種教育所為小學校程度，乙種教育所是準照此而設置的臨時設施，最近逐漸增加一些不區分兩者而擴張的情形。以這種形式進行下去，將來可能會成為內務局直轄的純初等教育機關。
再計算兩種畢業生九百五十三名，往上級學校在學數為，高等農林學校三、師範學校十三、嘉義農林學校一、農業補習學校一、小學校四十七、女學校一、商工學校二、合計一百三十名。此外，已出社會的蕃童前輩，擔任醫師、教員、巡查、看護婦、公共團體或公司等職位者，多半是與蕃界有關係的社會生活者。以上之中，成為醫師者，是秀才中的秀才。
教育的效果真是偉大可喜，對於教育的普及應該沒有任何異議。然而至於教育的方法如何，則有各種不同的批判意見。
目前接受教育的蕃童成長後，多半不想回到蕃社。其心理等於鄉下人執著於都市生活。不，應該可以見到更深的執著。即未受教育的鄉下人與都市人的差異，與鄉下與都市的差異比起來，則蕃人與日本人或臺灣人的差異，蕃社與都市的差異更是有如天壤之別。
因此，接受過教育的蕃男「且穿著和服、洋服而生活著」不想與嚼著小米釀酒的無智蕃女結婚也不是沒有道理的，而受過教育的蕃女，不想與一定要獵首才行的蕃男結為夫婦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其中有著日本化的悲哀。
六、忽視日本化的要件
對於不認為這是沒道理的現象，而預先準備好的是，新竹州的二組男女蕃童。二名男子與二名女子受教育成長後擬使其配婚，卻以失敗告終。即使是蕃童，既然是感情的所有者「且比都市人更純潔且熱烈的感情所有者」，就不能強制鑲嵌在既定鑄型的婚姻框架裡。上述一名蕃女與他社蕃人結婚，一名至今仍舊過著看護婦的生活。
與他社蕃人結婚的蕃女，是報紙熱門記事中的主角。蕃男為高雄州下通稱富樫戡平，梳著向後梳的當世髮型並身穿西裝的汽車司機。蕃女為新竹州下擔任看護，通稱為關野ユキ子。由總督府中田理蕃課長擔任媒人，本年三月三日於高雄神社舉行莊嚴的神前結婚，昔日視為仇敵的南北蕃社締結婚約可謂佳話，值得大書特書。這樣的事可謂值得慶賀的好例子，但也不要忘記鬱悶而求不到好配偶的例子。
蕃族全體的智識率必須逐漸提升，然而是否有必要以少數高等教育者他們的幸福當作基礎條件來充分考慮？若回到蕃社，臺灣人會鄙視而不願與其結婚，何況是日本母國人即使強迫也不願意，如此則即使是智識的生活也難免出現破綻。
教育是好的。而風俗逐漸日本化之後，見到男子穿上瀟灑的和服，女子化上淡妝，結上帶子穿木屐後，結果反而造成不幸時，教育反而會造成反效果。因此，企圖讓蕃人日本化的首要條件，就是必須要考慮到日本化後生活不要出現破綻才行。
現在的悲哀就是忽視這條件。
七、應讓其享樂於自然
純潔的蕃人是可愛的可教導的。恐怕我領土的異民族中最有希望的就是蕃人了。愛奴人沒有霸氣但頹廢，相反的若能將蕃人武力獨斷的生活加以善化，則其心境就必定能轉變成準大和民族了。
但即使如此，目前並無漫長生命的教育家的教育，以受限於類型的形式教育方針而言，要到達這理想境界之前尚有極大的距離。何況若要貫徹以熱烈的人類愛為基本的教化時，會愈來愈繼續出現日本化的悲劇吧。
必須要有充分的預算，並以優待且有力的教育家來支配蕃人的精神界才行。總督府有此責任。若迴避此責任，則過去許多理蕃的犧牲終將化為泡影，即使如此斷言亦無妨。
與其說是文化上的教育，有時必須重視宗教上的教育才行。因此即使是歐美，在蕃界之地上也必須先建設教堂，否則無法成功。
至於蕃人的貯金如何？生產力如何？都是太過功利的見解，這是都是末中之末。與其相比，不論是學術上還是人類上，應進行與他們種族之存續無誤的日本化為主要目的。即使是日本化，並非穿和服，用二根筷子吃飯之事。並不是讓其從蕃社下山使其如前述在智識上或在性方面的生活上讓其哭泣的意思。而是要讓他們在蕃社享樂於自然的生活「我們同胞也應該一起分享快樂」以使其成為日本民族誠實的兄弟。
八、理想的背叛者
然而背叛此理想者，不得不謂真是當今盛世之憾事。那麼有背叛者嗎？有的，如此不得不產生遺憾。
到沒有同種族女性的蕃界生活的人之中，有玩弄蕃婦後拋棄不顧之人。像禽獸般的歐美人則姑且不論，以感情為優點而誇耀的日本人若做出這種行徑，有悖於人道，此必然惹起與理蕃政策背道而馳的效果。
尤其是對方並不是多淫慾的純潔的原始民族。是武士道德的保持者。實行一夫一婦主義，保持著不允許無節操者生活的不成文規定。若無視這種嚴格的習慣，而讓蕃婦懷上孩子，卻捨棄歸國時，則蕃人會真的尊敬日本民族嗎？其中亦有官吏卻留下此惡例者。
然而亦有如渡邊警部那樣，與蕃人妻子及幾個小孩同伴回到故鄉的好例子。但這種好例子，遺憾的甚為稀少。或者如自幼年起進入蕃界並長大的已故尾形某那樣，以蕃女為其夫人，定居於新竹州下蕃山終老一生者。
統治蕃人，教化蕃人之事，並非形式的問題，而必須是與價值一點關係也沒有的精神的問題。且蕃人是一點也不認為價值是必要的人類的交易者。正因為如此，而必須認為教化要以真誠來對待，且日本化之樂趣很多。
於此期許不要像半調子文化人的文化生活那樣的喪志文化，不論從好或是壞的出發點，完全不要有玩弄蕃人之事。
（本文完）
註1：張家禎，〈日本統治時代前期の臺灣先住民像—安藤盛、忠村古峽を中心に〉《天理臺灣學會2015年第25回紀念研究大會》。
註2：安藤盛，〈蕃人日本化の悲哀〉，《臺灣.南支.南洋パンフレット(17)》，臺北市：拓殖通信社，1926。
國史館臺灣文獻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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