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期 中華民國111年12月27日發行
臺灣人‧臺灣事
跨越兩個政權的日籍事務官老兵－土肥慶太郎
文 / 李澍奕 / 本館編輯組專員在整理臺灣行政長官公署的資料時，看到一筆民國35（1946）年11月地政局的人事差勤資料，其中登記有姓名、職稱、年齡、籍貫等等，發現地政局第五課一筆人事，（註1）職稱的位置剛好被關防蓋住不易辨識，但下面寫：土肥慶太郎、日本、65歲。在那個30歲已經要當阿公，50歲當耆老的年代，還有一個公務人員65歲還在職？這個年紀甚至比陳儀（1883年生，時年63歲）、蔣中正（1887年生、時年59歲）都還要大，因此，對這位土肥慶太郎產生興趣。
從土肥的履歷表觀察（註2），他是長崎縣壹岐郡平民出身，壹岐島是九州的外島，跟金門差不多大。明治15（1882）年10月12日出生，學經歷為「明治29（1896）年尋常高等小學校畢業，之後在長崎市中町跟隨小波魚青（註3）學繪畫一年半。」第一筆工作就是明治36（1903）年6月，以月俸22圓被「臨時臺灣土地調查局」測量課雇用（註4），推薦他的人是臺灣總督府技師十川嘉太郎（註5）。不過此派令之後，有一則同年（1903）8月「雇土肥慶太郎除服出仕」的公文，除服即是喪假，依親屬關係有不同日數，父母規定為50天，但經長官同意可以減半（註6）。土肥在1903年剛到臺灣就碰到兩次，8月是姊姊過世，請假3天；12月祖母過世，請假18天（註7）。明治39（1906）年，轉任臺灣總督府財務局技手；明治43（1910）年，升為判任官；大正4（1915）年11月，接受「大禮紀念章」；大正10（1921）年，擔任稅務課改測係兼地圖係；大正12（1923）年，因從事土地改測事務的功績給予特別賞金，以及授勳八等瑞寶章。大正15（1926）年，任臺灣總督府「屬」，仍在財務局稅務課地圖係，同年並敘從七位。昭和3（1928）年8月他的頭銜為「臺灣總督府技手兼臺灣總督府屬從七位勳八等土肥慶太郎」，並且兼任財務局稅務課、殖產局山林課、內務局地方課事務，同時升任臺灣總督府技師高等官六等，七級俸下賜，主辦內務局地方課勤務，踏入奏任官的行列，此時已經在臺灣服務25年了。根據昭和3年《總督府職員錄》，內務局地方課的資料，排名第一的是總督府事務官兼課長能澤外茂吉，第二的是兼任課長的坂口主稅，僅一位技師就是土肥慶太郎。一直到昭和11（1936）年從臺灣總督府退官為止，其主要負責臺灣的土地測繪工作，這個工作土肥從大正7（1918）年就開始參與，可說是臺灣的土地測量和地圖繪製的老兵。而土地測量的專業，也讓其在1936年成立的「臺灣技術協會」中，擔任土地測量專業的「評議員」（註8）。
昭和11（1936）年，臺灣拓殖株式會社（以下簡稱臺拓）籌備成立，任命土肥擔任設立準備委員會幹事，並於10月依其願退官，辭職理由提到「為了去臺灣拓殖株式會社服務」（註9），總督府為獎勵土肥持續服務34年（雇員2年、編制內32年），給予4,100圓賞金。土肥在臺拓裏頭，一開始是參事兼土地課長（註10），之後曾兼任拓務課長，一直都是與土地、測繪有關的工作。戰後，日本投降，1945年9月臺拓內部由副社長大西一三指示參事土肥為土地部長，負責與臺灣省長官公署清算臺拓的資產（註11），如拓殖株式會社接收委員會的公文中，就寫著「財產總冊共三本，一送日產會，一交臺北社長河田烈代表土肥慶太郎，一呈報各部課，原始冊除分送日產會土肥慶太郎及地政林務兩局並呈報外，餘存」（註12）。而根據臺拓接收委員會的公文，土肥留下來除了協助接收資產外，也有爭取日籍員工相關津貼，如服務慰勞金、中元獎金等，作為遣送歸國時有些許盤纏可使用（註13）。
民國35（1946）年9月1日，臺拓相關資產清點完畢公司解散，土肥可能在此時又被地政局留任。12月時，土肥和今井、松田、松原、村上、織田、福永、重永、平、杉橋等10位地政局的日籍員工，都將在12月中遣返回日本，在離日前，土肥還特別簽呈給地政局長沈時可，表示其在職期間對其愛護有加，因此，特別通知各員返國期間（註14）。
土肥從1903年來臺，到1946年離臺，在臺期間長達43年，幾乎達到日本統治臺灣時期的八成時間。土肥慶太郎在1935年於《臺灣時報》發表了一篇〈土地調查の回顧〉，提到在長官公署任職多年的心得。另外，因為在臺灣待久了，也幫助到許多人，比如說福華飯店集團創辦人廖欽福，就在他的回憶錄（註15）寫到土肥慶太郎曾在私立臺灣商工學校（註16）任教，除了推薦他參加桃園大圳、嘉南大圳工作，還教導他有關土地價值的事情，為其日後創業有很大的貢獻。
註1：「地政局35年11月份人事月報表電送案」（1946-12-16），〈地政局人員任免〉，《臺灣省行政長官公署》，國史館臺灣文獻館，典藏號：00303231028006。
註2：「土肥慶太郎任總督府技師、俸給、勤務」（1928-09-01），〈昭和三年七月至九月臺灣總督府公文類纂高等官進退原議〉，《臺灣總督府檔案．進退原議公文類纂》，國史館臺灣文獻館，典藏號：00010053075。
註3：小波魚青（1844-1918），又稱小波南洋、小波盛春，日本畫京都四條派傳人，其作品曾在內國會畫博覽會、日本美術協會等展出，是長崎當地的知名畫家。「長崎縣美術館」作家檢索，網址：https://www.nagasaki-museum.jp/museumInet/coa/autGetByArt.do?command=view&code=50343
註4：「土肥慶太郎（雇ニ採用）」（1903-06-01），〈明治三十六年臨時臺灣土地調查局永久保存第一五三卷庶務課〉，《臺灣總督府檔案．臨時臺灣土地調查局公文類纂》，國史館臺灣文獻館，典藏號：00004345025X001。
註5：日本山口縣出身，札幌農學校工學科畢業，1897年渡台，擔任總督府土木技師、河川調查委員會委員等，設計有第一代明治橋、坪林尾橋，對台灣治水工程貢獻很大。簡佑丞，〈日據初期的台灣河川治水事業與土木技師十川嘉太郎的貢獻〉，《土木水利》第46卷1期，頁38-44。
註6：〈明治官僚の除服出仕〉，かんがくかんかく（漢学感覚）網站，網址：
https://ameblo.jp/k2600nen/entry-10133903510.html。
註7：「雇土肥慶太郎除服出仕」，〈明治三十六年臨時臺灣土地調查局永久保存第一六一卷庶務課〉，《臺灣總督府檔案．臨時臺灣土地調查局公文類纂》，國史館臺灣文獻館，典藏號：00004353083。但以當年的交通情況這個日數明顯不足，希望有更深入的研究。
註8：蔡龍保，〈日治後期臺灣技術協會的成立及其島內調查事業—以《臺灣技術協會誌》為中心(1936-1940)〉，《國史館館刊》，第25期（2010年9月），頁37-72。
註9：「土肥慶太郎依願免本官」（1936-10-01），〈昭和十一年十月至十二月臺灣總督府公文類纂高等官進退原議〉，《臺灣總督府檔案．進退原議公文類纂》，國史館臺灣文獻館，典藏號：00010088052。
註10：台湾新民報社編，《台湾人士鑑》（台灣新民報，1937年），頁294。
註11：何鳳嬌，〈戰後初期台灣土地的接收與處理(1945-1952)〉，政治大學史學博士論文，2002年，頁211-220。
註12：「臺拓清理結束經過情形報告」（1946-01-01），〈臺拓清理結束經過情形報告物資課〉，《臺灣拓殖株式會社》，國史館臺灣文獻館，典藏號：00202195001。當時接收委員會的首任主任為之後長官公署地政局長王雍皞。
註13：「呈請歸國費用開支由」（1946-08-28），〈臺拓接收委員會清理處簽呈營繕課〉，《臺灣拓殖株式會社》，國史館臺灣文獻館，典藏號：00202207026。
註14：「地政局日籍人員遣返呈報案」（1946-12-12），〈關於徵用及遣送日籍人員〉，《臺灣省行政長官公署》，國史館臺灣文獻館，典藏號：00303100001012。但根據何鳳嬌的研究，當時接收委員會對日籍員工的照顧並不妥適。
註15：參考林忠勝，《廖欽福回憶錄》，前衛出版社，2005年。
註16：1917年由日本東洋協會臺灣支部申請創立財團法人私立臺灣商工學校，是臺灣第一所私立實業學校，且是日臺共學，由總督府殖產局長高田元治郎擔任首任校長。其中建築科、土木科和銀行科都是當年總督府實務工作者授課，實力相當強。該校現在為開南商工。蕭景文，〈臺灣商工學校（開南商工）〉，《臺灣學通訊》，第127期，2022年5月，頁20-22。
國史館臺灣文獻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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